元衍道：“現在, 卦象依然是迷霧重重。”

他的神色凝重，這樣的卦象, 是星算一族最不願意看到的卦象。

因為它的變數太大，隨時可能會往一個好的方向變化，也隨時可能會變得更差，讓人無法看清楚未來是什麽模樣的。

莫山長嘆一聲，了然地說：“是因為興國九公主？”

元衍微微點頭。

自從興國九公主被送去北荒聯姻，並從並荒府一路殺回來，卦象就開陷入迷雲之中, 一直無法看清楚它的走勢。

饒是有心理準備，莫山長仍是有些怔忡。

他怔怔地望著前方的火焰池發呆, 又問道：“以元衍道友所見，這是好事還是壞事？”

“在下不知。”元衍如實地說, “只有看興國九公主的選擇。”

她的選擇關系到人族的命運, 也關系到三洲五域的命運, 三洲五域將來會如何，還要看興國九公主做出什麽樣的選擇。

“老夫倒覺得, 九公主未必會允許人族陷入浩劫, 不是嗎？”莫山長語帶輕松，“她明顯是站在人族這邊的, 不過只要妖族不招惹她，她也不會屠盡妖族。”

元衍如何聽不出他的意思。

比起九宮仙山尋找仙人的野望、玄元天閣控制三洲五域經濟的野心，麒麟書院更像超脫塵世的方外之人，作為麒麟書院的山長, 莫山長更睿智, 可以稱之為當世的智者, 也是星算一族入世後, 唯一知曉卦象的人。

雖是人族，但他從未覺得妖族就應該被滅絕，而是努力地維持人族與妖族之間的平衡。

然而作為人族，也讓他傾向於人族，防備妖族對人族的窺伺。

這時，火焰池突然泛起波瀾。

兩人同時看過去，只見從火焰池中冒出一顆火紅色腦袋的火龍蟒，一雙猩紅的雙瞳陰冷地看著他們。

仇人見面分外眼紅，更何況剛才還沒分出勝負就被人打斷。

莫山長和元衍果斷地選擇撤離此地。

幸好火龍蟒也沒有追過來，顯然它露面是想讓這兩個人族遠離它的地盤。

兩人走了會兒，莫山長突然問：“元衍道友，你日後有何打算？”

他知道星算一族的責任，雖然心裏更多的是不以為意。

元衍：“……跟著九公主，看看她要做什麽。”

“趙國呢？你可是趙國的國師。”莫山長提醒他，他這行為只怕會讓趙國產生動蕩，趙國的那位國君也會不滿。

雖然興國有九公主，但趙國是人族七國最強盛的國家，一旦趙國要動手，元衍和興國都會應接不暇。

元衍也知這事是他不地道。

因為卦象，他作出選擇太早，他來到趙國，成為趙國的國師。

如果他告訴趙國國君卦象突然變得混沌不清，恐生變數，只怕趙國不會甘休，又不知道會生出什麽事端。

莫山長安慰道：“先前九公主不是說，她要去暮雲之境一趟嗎？這正好也是個機會，我們可以跟她走一趟，看看她能做到什麽程度。”

是不是真的能一刀劈開暮雲之境。

元衍微微頷首，暫時只能如此了。

兩人離開危險之地，來到一處靈秀的山峰，莫山長想起什麽，問道：“那位昀旸公子……真的是仙人臨世？”

仙人是傳說中的存在，自從上古仙人離開後，這世間就再也沒有見過仙人。

對昀旸的身份，莫山長還是有些懷疑的。

元衍道：“進入靈境後，我曾為那位昀旸公子算過一卦，卦象同樣混沌不清。”

無法算出來的卦象，一般都是極為特殊的存在，受到天規蒙蔽，縱使是星算一族亦無法勘破對方的身份。

星算一族雖然能算未知，可限制也極多，都明白一個道理，一旦出現這樣的存在，那就不能再算下去。

莫山長不是星算一族，不過對卦象也有幾分了解。

他怔怔地說：“難不成，那位昀旸公子真是仙人？”

“雖不是，但也和仙人有關。”元衍含畜地說。

他直覺昀旸的身份有異，不像是上古時期就退離凡間界的仙人，可他的身份又受天規蒙蔽，估計和仙人有關。

**

兩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逝。

察覺到懷裏的令牌開始發熱，隔著衣服炙燙著皮膚時，靈境裏的修行者便知道兩個月之期已到，如果不及時捏碎令牌離開靈境，待令牌失效，便會被困在靈境裏，直到五年後靈境再開。

燕國靈境裏的妖獸不僅數量多，等級也高，就算是大成境的修行者也不敢說能輕松活過五年，更何況是大成境之下的修行者。

是以感覺到令牌發熱時，不管在做什麽的修行者，都毫不猶豫地捏碎令牌離開靈境。

離開靈境之前，昀旸偏頭感應了下，突然說：“落落，他死了。”

山谷裏的甄少溢死了，他的死狀和曾經被他淩虐而死的那些女修一樣。

葉落淡淡地哦一聲，神色平靜得仿佛聽到今天的天氣真不錯這種尋常的話。

兩人手拉著手離開靈境。

靈境之外，各國各勢力的修行者依次出現。

等候在外面接應的燕國人默默地看著，直到一刻鐘後，不再見有修行者出現，他們渾身一震。

兩個月之期到來，修行者都會在一刻鐘內離開靈境，如果超過這個時間，就無法再出來。

可是一刻鐘都過了，好像玄元天閣和九宮仙山的人還未見蹤影呢。

怎麽回事？以九宮仙山和玄元天閣的強橫，不至於都折損在靈境裏吧？再看其他勢力，連一個三流勢力的門派，還有不少靈虛境的弟子，都能好好地活著出來，強大如九宮仙山和玄元天閣的弟子不至於出事吧？

正當燕國人神思不屬地打量這群從靈境出來的修行者時，便見興國的九公主帶著一個白衣如雪、衣袂飄然，仿若謫仙般的男子走過來。

這位公子是誰？

燕國人都有些茫然，兩個月前各國修行者進入靈境時，他們並沒有見到這位公子。

葉落朝為首的嵐王說：“九宮仙山和玄元天閣的靈獸車及妖馬都在罷？”

“在、在的……”嵐王下意識地回答。

“那好，它們由興國接收了。”

葉落禮貌性地知會東道主一聲，帶著興國的修行者去接收兩個勢力留下來的財產，反正它們現在都算是無主的。

燕國人懵逼得不行，最後還是他們國家那些進入靈境的修行者過來，小聲地將靈境裏發生的事告知這些人。

聽完後，嵐王只有一個想法：興國九公主到底是何方神聖，連仙人都被她拉下凡塵？

怪不得她敢和九宮仙山、玄元天閣叫板呢，有仙人撐腰，要是他們燕國也敢。

“王爺，屬下覺得，就算沒有仙人撐腰，她也敢的。”下屬含蓄地說，“她可是一刀劈了幾十個大成境，當時靈境裏的空間差點就崩塌。”

強至如斯境地，就算沒有仙人，也沒有人敢和興國九公主叫板。

在他們看來，仙人不過是錦上添花。

嵐王呆怔會兒，猛地反應過來，“玄元天閣和九宮仙山竟然真的被她全滅了？一個都不剩？連郜閣主和甄少溢也沒了？”

下屬默默地點頭。

真的，一個都沒了。

嵐王倒抽口氣，興國這是要和玄元天閣、九宮仙山不死不休啊。

全滅這批人不算，還去接手人家留下來的財產，恁地囂張，九宮仙山和玄元天閣那邊聽到這消息，只怕要氣得吐血吧。

興國九公主還真是囂張得明明白白。

“氣得吐血又如何？”下屬是親眼看到葉落在靈境動手的人，而且經過兩個月，心態已經發生巨大的轉變。

“王爺，以興國九公主如今的實力，就算九宮仙山和玄元天閣傾巢出動，只怕也悍動不了九公主分毫！您不用擔心，危及不到燕國。最多就是人族諸國的格局發生變化，九宮仙山和玄元天閣很快就退出歷史……”

嵐王發了好一會兒呆，終於接受下屬說的事。

但凡見識到當日那一幕的人，都會這麽想的，所以沒什麽可擔心的，要擔心的是九宮仙山和玄元天閣才對。

他輕輕地籲了口氣，慶幸地說：“幸好燕國與興國素來井水不犯河水，沒什麽宿世仇怨。”

否則他們燕國也會是下一個九宮仙山和玄元天閣。

嵐王的這種慶幸，在得知興國接下來的行動時，再次變成渣渣。

“什麽？興國九公主這次不回興國，要前往暮雲之境？”

“是的。”帶消息過來的下屬急促地說，“據說是興國九公主和麒麟書院的莫山長、趙國的國師元衍約定好的，離開靈境後，他們就前往暮雲之境，剿滅那群妖主……興國九公主說，她和北荒府主有仇，不想等到年底，現在就去劈了他……”

嵐王猛地跳起身，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，來到行宮前。

他看到行宮前，一群整裝待發的修行者，各國各勢力都有，他們墜在後面，一看那架勢，就是想跟著興國九公主一起前往暮雲之境。

興國九公主要去剿滅暮雲之境裏的妖主，這對於人族而言是一樁盛事，沒有人願意錯過它。

是以得到消息的人，都第一時間選擇整裝出發，要跟緊興國。

他們要親眼見證這一幕。

至於興國人，他們心裏是懵逼的，不知道九公主為什麽行動如此迅速，但作為為忠心耿耿的下屬，他們願意跟隨著九公主四處征戰。

是的，不知不覺中，這群興國的修行者，已經成為葉落的忠誠下屬，對她忠心耿耿。

燕國人見到這一幕，自然也不想落於人後。

各國的修行者都決定前往，見證這歷史性的一幕，他們燕國怎可被拋下？

於是嵐王毫不猶豫地召集燕國的修行者，趕緊整裝，跟上大部隊。

葉落坐在高大神駿的妖馬背上，拉著韁繩。

她看向前方，開口道：“出發吧。”

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燕國的鄴瀾山，朝著暮雲之境而去。

在大部隊出發後不久，中原諸國及各個勢力都從各方消息渠道得知了這件事。

據聞興國九公主帶領一群正義之師，將前往暮雲之境，討伐妖族的妖主們。

“他們剛從靈境出來，不是應該回國嗎？為何要去暮雲之境討伐妖主？這是怎麽回事？人族要和妖族開戰了嗎？”

這是人族的反應。

“什麽？人族竟然狂妄如斯，要去暮雲之境討伐妖主們？暮雲之境裏的妖主可是有幾十位，是我妖族最強大的戰鬥力，可不是他們能討伐的，人族瘋了不成？”

這是妖族的反應。

不管是人族還是妖族，都覺得這消息聽起來就像天方夜譚，都在納悶，那群人到底在搞什麽？

雖然納悶，不過兩族的戰士紛紛準備起來，整個大陸的氣氛前所未有的緊繃。

被迫成為“正義之師”的各國修行者們都是一臉懵逼。

我是誰？我在哪裏？發生什麽事？

他們只是跟過來作見證者的，並不是跟著興國九公主一起去剿滅妖族的妖主啊！

興國皇宮。

當康帝正滿心期盼著進入靈境的興國修行者帶著大批天材地寶回來，就聽到這樁消息，然後睜著眼睛暈厥過去。

“陛下！”輔國將軍第一時間接住他。

康帝被人移到龍椅上順氣，看他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，都有些同情。

他們的公主太能幹，也很讓人苦惱的，特別是九公主軟硬不吃、我行我素，想做就做，從來不會和誰商量要做什麽，他們每每都只能在事後得知她又搞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，心臟都負荷不住。

輔國將軍安撫道：“陛下，反正事已至此，您就看開一些罷。”

康帝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，“將軍，你說朕還能當太上皇嗎？”

輔國將軍：“……”

“朕總覺得，很快朕的項上人頭不保，連太上皇都當不成……嗚嗚嗚，朕的命怎就這麽苦啊……”

康帝終於忍不住當著臣子們的面傷心地哭出聲來。

雖說以前他這皇帝當得窩窩囊囊的，可好歹沒有生命威脅，活到壽終正寢都沒問題。

直到九公主從北荒府歸來，他發現自己這皇帝隨時皇位不保，他也看得很開，不能當皇帝，當個頤養天年的太上皇也不錯。

可現在看來，可能連太上皇也當不成。

臣子們看皇帝傷心成這樣，雖然也挺同情的，卻都沒有給他什麽面子。

“皇上此言差矣，興國有九公主，是興國之幸，公主所做所為，亦是為了興國……”

康帝一邊哭一邊暗忖，什麽為了興國，她就是隨心所欲，誰讓她不高興她就讓對方下地獄。

“況且，也不代表公主會輸啊。”輔國將軍對九公主很有信心，“聽聞公主在靈境全滅九宮仙山和玄元天閣的人……”

康帝哭聲一頓，顫著聲說：“對，她還招惹九宮仙山和玄元天閣……朕還能活著嗎？”

人族三大頂級勢力，她就招惹兩個，而且還是報覆心最強的兩個，他仿佛已經看到九宮仙山和玄元天閣聯合起來踏平興國的一幕。

“放心吧，有公主在，他們不敢的。”輔國將軍冷笑一聲，“比起踏平興國，臣想他們現在更願意追蹤九公主而去。”

興國隨時可以滅，但若是不殺九公主，滅了興國也沒用。

正是這種想法，不管是妖族還是九宮仙山、玄元天閣，都沒有在九公主進入靈境後對興國出手。

霸道如九宮仙山，並未將積貧積弱的興國放在眼裏，他們的目標只有九公主。

正因為如此，九公主才能放心地進入靈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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